【资料图】

□包光潜

一场淋漓尽致的春雨之后，我们决定到山野里走一走。雨后的春山一下子变得寥廓、清朗，白云很白，青山更青。山岚根植山腰，像海带一般在绿色的海洋里轻轻地摇摆，弹性十足。陡峭的涧崖上，飞瀑如练，訇然不绝；水雾迷离，一派朦胧。音调醇厚、音色优美的鸟鸣，卸掉了臃肿的冬装，轻盈而嘹亮。红黄间杂的杜鹃花，漫山遍野，妍丽而妖娆，原来山里的妹子也变得风情万种了。

当春山的景致越来越让人赏心悦目时，通往山里的道路，突然逼仄崎岖，曲里拐弯；依山栈道仿佛水袖，在山腰间舞动，若隐若现。黯淡的天光，渐次明朗起来，空气也不再凝重，腾空为岚，化而为云，丝丝缕缕，片片洁白。有淡淡的花香，仿佛春桂；有清脆的鸟鸣，百转无人能解；有潺潺的清泉，自涧底越发清晰……我们恍若置身于王维笔下的鸟鸣涧景区——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可是，渐渐明亮的天光，昭示着白昼的空旷，而诗人以动衬静的鸟鸣涧，应该是在夜晚里等待我们的守候。

再往前走，就是一座造型别致的涧桥了。这种水泥塑造、外表似木的混凝土建筑，既有古风遗韵，又得精巧之雅。虽然容不得车辆往来，却也能让行人流连忘返，或止步桥上，成为风景的一部分，犹如“你在桥上看风景，我在远处看你”。倘若有一顶轿子，里面坐着一位观赏风景的官人，还有人执杖引路，这恐怕就是时光倒流了，更像是明代周臣画笔下的《春山游骑图》。或许真的是这幅图画将我引领到这样一个美妙的处所——梦里几回见，世人来几回？

当我真的感觉累了，走进旅游商品店里小憩时，竟然倚在靠椅上打起了呼噜——友人后来说，包老师，你的睡态太可爱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睡态是怎样的滑稽或者幽默。不过，我倒是真的做了一个白日梦。我梦见周臣卖了几幅画，为我造了一幢别墅，偌大的书房空空如也，书没有几本，宣纸却堆了不少。最有趣的还是为我配了一个比我可爱多了的书童。我发现了一个连建筑设计师都不一定清楚的秘密——我的别墅下面竟然有一泓潺潺流淌的山泉。每每泉涌声声时，有如催眠曲，我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像是闻到了迷魂香。在氤氲袅袅的香气里，我似乎看到那个跟随我的书童，蹑手蹑脚地远去。他好像是周臣派来的间谍，专门监视我，并收集我的情报——我怎么成了别人追踪的人？

醒来时，书童展示了周臣先生的新墨：《春泉小隐图》。原来他们一直把我当作绘画的模特！这画上的家伙，明明是我。原来我睡着的时候，竟然是这个样子。哈哈，周臣这个老家伙心思也不坏。

雨后春山空，白云自生根。我们沿着逶迤的山道，盘旋而下，白云相伴，流水相送。我们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依然感觉下山的路还十分漫长。于是，有人唱起了歌谣，好像是刚刚学会的新民歌。一人唱，众人和。美妙的歌声在春山的涧谷里反复回荡，多么纯美的混响，多么醉人的复调。

突然，我们被近在眼前却可望而不可即的紫藤花所吸引，索性倚立栈道的栏杆，好生地观望，陶醉地欣赏；不断有人拿出手机或相机，拍摄这白云映衬下的一团云雾般的紫色，多么像童话的色彩，梦幻的境地。此景只能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我也不能脱俗地，请朋友为我跟紫藤花合影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