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功利主义:批评与回应 | 社会科学报
来源: 社会科学报      时间:2023-06-05 15:53:22

当代功利主义:批评与回应 | 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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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上学人

自近代以来,功利主义一直是伦理学的主要理论之一。但功利主义自诞生以来就备受争议,尤其是近半个世纪,功利主义更是遭到罗尔斯等人的严厉批评。

面对这些批评,当代功利主义是如何回应的?功利主义做了什么样的改进?功利主义的辩护者与批评者之间的辩驳带给我们什么样的思考?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优秀课题“当代英美功利主义研究”(2018BZX004)围绕上述问题展开了深入讨论。

原文:当代功利主义:批评与回应

作者 | 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副研究员 马 庆

图片 |网络

功利主义是公认的伦理学三大理论之一。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美德伦理复兴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功利主义与义务论几乎就是规范伦理学仅有的两个选项。在不少人眼中,功利主义甚至超过了义务论,是近代以来最有影响力的伦理理论。金里卡在《当代政治哲学》中指出:“功利主义在我们的社会里是一个不言而喻的背景,其他理论不得不在这个背景下出场和论证。”

功利主义的发展史

当然,功利主义自诞生以来,也不断受到各种批评乃至指责。从最早讥讽边沁的学说是“猪的哲学”开始,到义务论与功利主义之间的相互辩驳,再到二十世纪初摩尔的“自然主义谬误”以及元伦理学对整个规范伦理的取消,随后是二十世纪下半叶罗尔斯、威廉斯、诺奇克、德沃金、斯坎伦等人来自不同角度的批评,直至近些年来美德伦理对包括功利主义在内的规则伦理的指摘,可以说,功利主义的发展史就是一部写满了种种批判的历史。面对这些批评,功利主义自然也奋起力争,从密尔开始,功利主义者一方面澄清自己的理论见解,另一方面根据一些批评意见,对自身的理论作出种种改进。按照时间顺序,功利主义可以被分为以边沁、密尔、西季威克为代表的古典功利主义,以布兰特、斯马特、黑尔等为代表的现代功利主义以及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的这四十多年的当代功利主义。

古典功利主义与之后的功利主义的区别比较明显,得到了学界的公认。但现代功利主义与当代功利主义的区分并不明显,因为这两者在观点、路径,甚至具体议题上存在诸多相近乃至相同之处。而之所以要区分现代功利主义与当代功利主义,主要不是基于功利主义理论内部在此期间出现了像从古典功利主义到现代功利主义那么明显的理论变化,而是基于整个伦理学理论背景在这一时期发生了重大的改变。换言之,当代功利主义之所以与现代功利主义有所区别,在于它面对的环境和挑战不一样了。它要回应的主要不是要行动功利主义还是要规则功利主义之类这些功利主义自身理论取向的问题,而是威廉斯的完整性、罗尔斯的正义、美德伦理等提出的关乎功利主义自身存在是否合理的问题。

一些学者把功利主义的基本特点归纳为四点:价值论上的福利主义、理论上的目的论、积聚或加总式(aggregative)的取值以及最大化原则。另有一些学者认为功利主义有三个特点:后果论、福利主义与总和排序(sum-ranking)。这里对功利主义的考察依据三个核心观念——幸福的界定、幸福的计算以及功利原则(最大幸福原则)的应用。不难看出,这三个核心观念与上述四个或三个特点其实是以不同的方式概括了同样的内容。之所以用三个核心观念而非四个或三个特点来总结功利主义,是因为功利主义理论的发展(从古典功利主义到现代功利主义,再到当代功利主义)可以理解为不同时期和语境下对这三个核心观念的捍卫、辩护和修正。在幸福的界定上,密尔的快乐性质区分论是对边沁理论的重大变革,而现代功利主义和当代功利主义的偏好满足论、客观列表论又是对古典功利主义的根本变化。幸福的计算包括幸福的衡量、加总以及最大化的求值等,在这一点上,功利主义受到了林林总总的批评,从幸福无法测量,到人际间的幸福无法通约,再到计算之不可能,可以说,即使当代功利主义以福利主义的姿态勉强在幸福的界定上站稳了脚跟,也依然在幸福的计算这一点上疲于应付,但在相当多的情况下,尤其是在道德作为一种社会原则的时候,幸福的计算又是不可避免的,在这里,功利主义与正义的关系是核心议题之一。

当代功利主义的改进

从哲学上看,功利主义既是后果主义(以某种结果作为行动对错的标准)的,又是福利主义(以幸福或福利作为结果)的。而古典功利主义的特征是最大化行为后果主义、总和取值以及主观福利主义。现代功利主义出现,是因为传统功利主义遇到了难以克服的问题和挑战。二十世纪以来,古典功利主义的学说受到了一系列的批评,因为几乎没有哲学家会完全同意古典功利主义者所提出的观点,尤其是其快乐主义的价值理论。

从功利主义自身的发展来看,它对幸福或善好的理解经历了从主观主义到客观主义,从快乐主义到欲望满足论、偏好满足论、客观列表论等。事实上,功利主义常被理解为一种强调计算的哲学。要言之成理地阐述功利主义,必须在当前理论基础上重新阐述幸福的概念及其计算。古典功利主义对幸福的理解是所谓的快乐主义,径直以人们所感受的苦乐作为幸福的依据。而二十世纪以来的功利主义者大多持有某种欲望或偏好满足论。但欲望在于获得那些有价值之物,而幸福在于欲望的满足,那么幸福也就与客观上是有价值之物的获取密切相关,如此一来,幸福的理解就从主观主义走向了客观主义,尤其是客观列表论。幸福的客观主义理解摆脱了主观主义有可能具备的任意性,而且不再将幸福限于心理状态,从而彻底免除了对快乐主义的诸多批评。

功利主义作为一种道德学说,既指导个人的行动,又调节社会中众人的规范,既作为个人伦理学说,又作为社会道德理论,因此幸福的计算也可以分为个人内部与众人之间这两种情况。某些当代功利主义者希望对欲望偏好实现论与客观列表论做出某种综合和修正,因为欲望偏好实现论过于主观,而客观主义理论又对个人差异不敏感,他们试图提供一种审慎价值的一般图景,即某种审慎价值的一般性框架来进行人际比较。在这种审慎价值的一般框架下,根据知情欲望理论,我们可以得出某些基本的审慎价值,这些基本的审慎价值既不像欲望偏好那么主观,又不像客观列表那么客观,从而既是个人的(personal),又是非个人的(impersonal),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判断常人生活的重要标准。

当代功利主义对各种批评的回应

一直以来,对功利主义最重要的批评之一是功利主义违背了正义。功利主义要求每个人都作为平等的一分子,在此基础上加总求和取最大值,这就有可能以多数人的名义剥夺少数人的利益。在当代语境中,批评功利主义不符合正义基本上是限定在社会物品的分配上,即功利主义在分配正义领域不够注重平等。从理论上看,这与正义理念本身重点的转变有关,社会正义几乎垄断了对正义的理解。但功利主义的平等是从理想观察者角度出发的,这与罗尔斯从理想立约者角度出发的平等同样言之成理。从密尔开始,功利主义自身其实已经在有意识地处理正义问题,力图将正义纳入功利主义的理论框架中。当代学界很多人认可罗尔斯对功利主义的批评,这其实或多或少地误解了功利主义,把功利主义做了简单化的处理。此外,罗尔斯以“正当优先于善好”其实是模糊了“正当优先于善好”的多层含义,并不能以此来批评功利主义。

威廉斯是另一位功利主义的著名批评者。他批评功利主义忽视了人的完整性,并由此进一步批评整个规则伦理乃至道德理论造成了人的疏离。这主要涉及道德要求能够与我们对自我的理解,对特定个体的特殊关系等相容的问题,一言以蔽之,是道德普遍性、不偏不倚与个人偏私性之间的关系问题。但完整性的含义太宽泛。按照威廉斯的用法,完整性似乎没有特别对应的价值。如果完整性是纯主观的,那么人人都有主观动机集合、根本计划,功利主义的信徒也有。功利主义可以坚持一种客观的完整性的概念,即既坚持行为者对公正的道德承诺,又坚持行为者的个人计划和承诺,并以功利主义的幸福概念来整合这两种承诺,即整合个人价值与非个人价值,形成一种更有说服力的完整性概念。

对于当代功利主义来说,与以往古典功利主义乃至现代功利主义还在一个方面存在重要的不同,即它所处的时代不一样了,它要面对美德伦理的复兴所带来的挑战。美德伦理的出发点是批评以功利主义和义务论为代表的规则伦理,这些批评集中体现在“可法典化批判”这一观点上。美德伦理的批评虽然有几分道理,但错失了一些关键之处。功利主义的信条是追求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这也决定了它的理论更多的是一种社会哲学。虽然功利主义理论论证的出发点是个人的幸福,但其实它处理的问题是人际幸福,所以它的着眼点就不能只限定为个人德性,而是要诉诸人际之间的不偏不倚。这其实也是规则伦理的要点。规则之普遍不在于美德伦理批评的那种脱离情境,而在于在不同主体、不同情境间的不偏不倚。

最后,功利主义对行动的感召力。从历史上看,功利主义者都是社会改造的积极行动者。为了一个更美好的人类社会,从边沁开始,一代又一代功利主义者前仆后继地投身社会实践。这也是功利主义在其理论受到严厉批判后仍然具有吸引力的重要原因。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面对贫富差距、环境污染、动物保护、国际援助乃至国际正义等问题,功利主义仍然秉承其宗旨,以各种形式号召人们去有所作为,造就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文章为社会科学报“思想工坊”融媒体原创出品,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856期第5版,未经允许禁止转载,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本期责编:宋献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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